巴赫
洛洛可时期音乐的代表
BWW 1041，小提琴第一协奏曲
繁复，绚丽，在规则中富有变化，宛如星辰一般璀璨，遥不可及
那是属于时代的魅力
就如他所期待着的世界一样
不汲汲于变化，追求虚幻与美好
他摘下耳机，正了正校服领
一
2018 北方 兰城
火车缓缓驶入站台，停靠在废弃已久的老式月台边
车身的样式并非现代常见的流线型，更像是几十年前的旧式车型，浮刻着繁复的欧式黑色花纹，与这座站台的氛围格外相乘
天空阴阴翳翳，下着雨，哥特风格的穹顶缠绕绿枝，石制长凳落满泥土，时间似乎凝固在这里。
陈同非并不喜欢雨
车门向两侧滑开，踏板自动放落，他撑开伞，提着旅行箱独自走上站台。
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英伦风校服，领口绣着刺绣，荆棘缠绕樱花，是诺尔斯学院的标志。
火车无声无息地驶走了，接站的人还没有到，站台上空空荡荡，只有他一人
关于接站人，唯一的信息是一张电子照片，还是彩信发送，陈同非第一次发现手机还保留着这样的功能。照片里是个典型的欧美人，穿着作训服回头比着中指，备注姓名宁枫与电话号码
他接通电话，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后被挂断了“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，清稍后...”
陈同非挂断了电话，抓狂地挠着头发，犹豫要不要报警
他并不了解这座城市，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，而能在网上能搜索到关于这座城市的情报少之又少，还被墙屏蔽了不少
Google地图大概出于保密协议，他身处的兰城中心在地图上一片空白。他翻看着一同邮寄到的诺尔斯学院手册，上面有着大概全院的地图，甚至详细到宿舍在几层楼，但很遗憾的是，地图上作为起始点的火车站端庄而现代，丝毫没有这座火车站的历史的沧桑。
他插上耳机，长长叹气，为迷路发愁
十月的北方，雨顺着破烂的天顶漏下，他裹了裹外衣，打了个喷嚏
风里卷落了一些樱浅粉色花瓣，从天顶的窟窿里纷纷扬扬得落下
“冬樱树么？”
他迎着落樱，穿过轨道，走下长长的月台，走出了车站
樱花盛开在三月多，而冬樱树一般也只是在南方多见，从未听说在北方寒冷的日子里，还会有樱花盛开
那大概是童话里的场景
灰沉的天空下，站台外樱花盛放，樱色的花瓣在雨中如风暴般飞舞旋落，那样绚烂，充满生机
他们相遇了
就在不远，少女坐在树下，小小的，如洋娃娃般，一身酒红色的洛丽塔盛装。她的发色是罕见的月光白，束着大蝴蝶结，自然散落在肩头
少女抱膝靠在树下，翻看一本书，樱花在她周围落下。她似乎察觉到什么，抬起头，微笑着，看向这边“晚上好”
毫无疑问，是贵族家的少女
陈同非意识到她的瞳孔是赤红色的，却很柔和。精致的五官，如白瓷般的肌肤，发色雪白，唇色樱红，那样令人怀念，一瞬间涌起了强烈的既视感
分明应该是初次见面，但那场面太过于熟悉，她的面容在纷纷落落的樱花里格外温和
陈同非呆呆望着樱树下，有些空虚而安心地笑着
来到这里真是太好了，他由衷地想到
“哥哥”记忆里似乎有谁这么叫过他
陈同非敲了敲头，甩开杂念，取下耳机“请问，这里是诺尔斯学院么”
“是的”少女点头“你是今年的新生么”
陈同非点头
“你被送到西火车站了，这里除了铁轨什么都废弃了”她沉思了一会“你的接站员也不在么”
“啊，我在找叫宁枫的学长”他递出那张照片
少女收下了，但并没有看，她站起来，轻轻拍落花瓣，撑开伞
“为什么...这里会变成这样”陈同非环顾四周“废墟里盛开着樱树，我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”
“走吧，看后大概就明白了”
少女走在前，陈同非跟在身后一步半的距离，他们穿过樱树林，走在卵石小道上，沉默半天的少女忽然搭话“你相信神么”
“诶？”
“你相信神的存在么”
“我并不太信...神存在于这个世界”陈同非斟酌了一会，给出中性的答复
“神是存在的，樱花是这座学校的守护神，神明大概也是存在”神是存在的
“诶？什么神是存在”陈同非有点懵，他看着少女如铁面的微笑，分不清楚是不是在开玩笑
少女没有再接话，两个人沉默着，走了一会，走出了樱树林
“到了”
一个木栏围起的看台上，他们眺望脚下，从这里能眺望到很远
他们在一个峡谷中央，一块凛然凸起的山半腰上，山脚下建造着城市，河流穿城而过
陈同非呆呆望着这一切
夕阳落山，城市更加灰暗，大雨如幕，别栋大的炮台旋转着，将数十吨重的弹药抛向远方，沉重的爆炸声接连起伏
城市的尽头，两道高耸的城墙，墙内繁华，墙外野草丛生，如分隔两开的两个世界
“主站台上，车道大概被紧急调出的轨道炮都占满了，几年前也有这样的事情，一批新生被送到了西火车站，当时本打算扩建站台，但资金不足就停止了”
“山脚下的那座城墙，十年前建造的，我们命名叹息之墙，用来保护诺尔斯学院，最外围的围墙是几年前新修建的，命名地狱边境，目前打算在外围修第三道城墙，把兰城扩建出去”
“因为在计划修建第三道墙，学生会每天都会巡逻地狱边境外，清除残留的死侍，作为日常修炼，这会大概是遇到大麻烦了吧”
“至于那个炮台，是命名为古斯塔夫的电磁炮系统，负责防御和支持城市作战”
少女眺望着远方，一阵风卷起了她的发梢，她的眼瞳里火光闪烁
“这里...还在打仗么？死侍是什么？什么学生会负责巡逻”陈同非彻底懵了
据他所知，北方曾在十年前暴发叛乱，虽被成功镇压，但大多数建筑都被夷为废墟，举世闻名的血手财团和三立财团，为当时急缺资金镇压叛乱的政府提供了大量援助，以此交换获得了兰城再开发权。经过十年的发展，兰城快速发展成一个重工业的城市，但一直没有听说过有局部动乱
“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”少女叹息着，按着额头“你是特招进入学校的么，招生客服什么都没有和你说么？”
“大概是的，我只收到一份邀请函，询问我是否愿意到诺尔斯学院就学，到校会查询时，发现对方已经连转学手续都办好了”陈同非露出苦笑，从包里递出那个邀请函
二月初，他收到了诺尔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，随信一同寄到的还有一张镀金的花旗银行卡。询问校方时，发现对方已经强硬地办好了所有的转校程序，学籍也划到了诺尔斯学校名下。
陈同非拨打电话给通知书上映的诺尔斯学院，接线员是个声音糯甜可爱的女生，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的歪头杀向他抱歉，他一下没了脾气，至少一切听起来还不错
不，是相当不错
不同于正在上的国立高中，照片上的诺尔斯学院端庄而美丽，具简介讲是个货真价实的贵族学院，加上丰厚的奖助学金，对于只是一介平民的他，简单说，他心动了。
寻找到毫无伪装的纯粹之物，他如此祈愿道
半天前，收到学院通知，他在安西的高铁站转乘火车，经过三个小时的车程，来到兰城，被一个人丢在站台上，再与少女相遇相遇，就像什么三流剧本的故事
“诶S级的特招么”童墨抬起头，重新端详着陈同非
“完全不知”陈同非摇了摇头，他的脑袋里依然乱糟糟的
“你的家人同意了么”
“从几年前开始，我一直是独自一个人住的...啊父母还健在，只是关于他们的映像都很模糊，每年也有生活费打过来，没什么关系”陈同非补了一句
“抱歉...”童墨小声道歉，忽然抬起了头“啊，我想起来了，那我们今年就是同学了”
“诶？”
“我今年要重修一年级，我叫童墨”
她微笑着，优雅地行一礼，她的笑容如阳光清澈，却像隐藏着什么
陈同非注意到她手背上有着浅浅伤痕，像是藤蔓一样
二
“哥哥”
她的声音来自深渊底部
“哥哥”
她的眼瞳像火焰闪烁
“哥哥！”
鲜红的夕阳，少女背逆着光，漆黑的和服被狂风翻卷，她向着这里，拼命伸出手
“哥哥！”
风卷起她的发梢，少女的眼瞳就折射着赤色的光芒，凄厉而悲伤，如同那身后的夕日
他拼命伸出手，想要抓住那双手，身体却被巨大的力量拖向深渊，越来越远，视野晃动着，充斥少女哭泣的脸庞
“间瞳！”
他猛地张开眼，正对着陌生的天花板，欧式顶灯，他的手伸向天花板，似乎是要抓住什么
“梦...么？”
冷汗湿透了贴身睡衣，有些黏黏糊糊的，胸口咚咚跳动着，他大口呼吸，半天才平复下来
是昨天的那个女生的影响么？梦里的女生和昨天碰到的她意外很像
铺垫很软和，他陷在床里，长长地伸个懒腰，身体却还是很疲倦，一动也不想动
他挣扎着爬下床，推开窗，有些微冷的山风卷入，带着北方特有的烟尘味，驱散了梦境，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
梦里的场景依然残留脑海里，那场景过于真实，反而显得虚幻，就像窗外的景色
灰蒙蒙的天空下，大片樱花盛开着，如初春盛景，纷纷扬扬的樱花飘落
他打开笔记本电脑，登录网页，新闻页面上静悄悄的，丝毫没有关于昨天冲突的消息
在他离开安西城的时候，同样爆发了一场冲突，除了新闻简明的配了一张图和同样简明的一段文字，没有其他任何信息，大概是信息封锁
昨天被童墨送回了宿舍，随手翻了翻学校资料就熄灯了，校园表面看起来歌舞升平，但到处都是一团迷，什么也不明白
“欧洲贵族和日本贵族合建的学校？还有个在欧洲和日本的总校？两个总校？”
“什么为了神而建造的学校，但本质上又是个无神论学校？文字游戏？还是北欧神教？”
陈同非有些抓狂
充斥着神棍与奢华的味道，到处都显得不合理，至少在陈同非看起来是这样，而这不合理在这里似乎又理所当然，和着学校的一切格外融洽
“不过现在看起来，真是豪华啊，不愧是贵族学校”他环顾四周，小声吐槽
简约的北欧风格装饰，大扇落地窗，地面铺着大概是红木的木地板，墙壁上挂着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睡莲油画，光影变化的很漂亮，大概是莫奈的真迹
两张实木高低床，对床的上铺依然是空着的，从昨晚就没有见过人影，下桌上简单摆着三张大曲屏连起来的近180°环绕的屏幕，小书架里随意地插着几本书，
他双手合十字，向不知何方的神忏悔窥视行为，凑了过去。
“战术射击一本指南
“斯大林格勒战役”
“中原菜谱一本通...这是什么样的存在？”
金发碧眼的欧洲人，穿着围裙指挥一群人用战术工兵铲炒中国菜的形象，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
“不对...他的眼睛是棕色的”他自我吐槽
一旁半开的大立柜，中层塞满了各式军服，底下是数把放在枪架上的AR步枪
全景夜视仪，战术ACOG镜，霞之诗的典藏款手办，上层间或收藏着高级配件和手办，各个都价值不菲的样子，陈同非捂着鼻子把柜门关上了，至少确认了一点，这个柜子的主人不是一般的有钱，其次喜欢姐系没错了
他拧开了浴室的水龙头，放走冷水
他冲了个澡，正了正衣领，校服是英伦风的，面料大概是高级的纯手工羊毛，墨青色的外衣搭配白色里衬，但和他这个土包子四号不搭调。他拍拍苦着的脸，提着书包锁好门。
一楼的自助餐厅，他随便抓个面包和浓汤，在角落里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。继续翻看新闻，往牛角包上抹蓝莓酱
餐厅并不小，但总共就零零散散坐着十几个人，袅显得空空荡荡。袅婷婷的大小姐，优雅地打招呼，聚在一起用餐。和她们比起来，陈同非的吃相和狗刨没啥区别
“贵安”她们相互问好，轻声细语地笑着
“我可以坐在这里么”
“诶？”
童墨端着餐盘，微笑着，和他同样穿着校服，同样是英伦风的校服，深棕色的外套，搭配硬布制的百褶裙。她的头发收束成两束马尾，风格清爽了许多“早安”
“早安...”
童墨只是沉默地吃着饭，她的吃法并不像贵族，给人感觉亲切了许多，但是很好看，餐刀抹下的果酱均匀而平整，不像他的一个团块
和她对坐给他不小的压力，在各种意义上，他一板一眼地啃着牛角包，腰杆拔的笔直
不去和同学坐么，陈同非刚想问出口，又把话咽了回去。他留意到，尽管有人在关注这边，但没有一个人靠近
童墨大小姐大概在这群人里没有什么朋友么？这么可爱又漂亮的人，虽然是夹带私欲的主观测评
这种感觉很熟悉，不带有强烈的恶意，也并不算是排挤，也同样格外令人别扭
“早上不用上课么？”他切出了话题
“嗯，八点整，要举行葬礼，三年级的学姐”
“啊，这样...”
应该是在昨天的冲突中牺牲的学生会成员，他忽然感到迷茫，昨天看起来发生在很遥远的地方，像是梦一样，结果却联系到他的身边，至于以后也会上前线么？又完全没有实感
“并不是只有一条道路可以选，安心好了”
陈同非有些吃惊地抬起头，童墨指了指自己的脸颊“表情”
他摸了摸脸颊，他拍拍脸，应该还是和平常一样，略带着微笑的面容
是感觉很敏锐的人么？
“今天我也带你过去吧，我想你大概还没有收到消息”她取出手机，上面简明地写着“八点，校史馆前广场”
“谢谢...”
“只要举行葬礼，基本都会在那里集合”她补充道，打开书包取出一个小盒子，从里面抽出一束白玫瑰“给，别在胸口”
“谢谢，哪会有其他的用途”他苦笑道
“不要皮，快到时间了”
童墨把最后一小块面包塞进嘴里，他三口两口扒完玉米浓汤，跟着童墨走出洋馆
三
下了一晚上的大雨终于停了，只是天依旧阴着
童墨收起伞，点燃一支白烛，放在草坪上，盖上玻璃防风罩
钟楼广场前，数百只白烛，在防风罩里莹莹燃烧。数十个学生聚集在此，低着头，胸口插着一束白玫瑰
早晨八点的钟声回荡，礼仪队吹响了寂寥的苏格兰风笛，所有人都低下头默哀
广场中央停着一具纯黑金属棺椁，覆着一面校旗，荆棘缠绕樱花枝，大概是这里的最高荣誉
那个人站在棺椁前，他的身后跟着名银色短发少女。他的手微微颤抖着，一折一折地叠起那面旗，交给身旁的少女，转递到一抽泣的中年妇女手中。身边的人小声劝慰着，她不断用手巾擦拭去泪痕。
有人离去了剩下的人在哭泣，笼罩在密不透风的悲哀里
每个人轮流把手中的白玫瑰放在棺椁上，他注意到上面阴刻着一个狼头，N.Q.R.F，诺尔斯快速反应部队
“向右——转！”
指挥官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广场
“预备——鸣枪！”
三枪连放，袅袅硝烟弥漫，陈同非的心颤了下，他望向天空，几只鸽子咕咕咕地盘旋在空中，撒下几片洁白的羽毛
“散会！”
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
童墨拽了拽他的袖口，他跟着走了出去，远远的，他回过头，那个人坐在棺椁前，那名少女依旧站在他身后，撑着一柄伞，眉眼锋利
“棺椁会...怎么办”
“埋葬在诺尔斯烈士林园，那对于家族来说也是相当高的荣誉...虽然这么说，也只是安慰了”
“那个是宁枫么”
“嗯，她身后的是艾丽加，学生会副会长”
与想像里的人物并不太相同，十分的沉稳而冷静，甚至不像是学生
“走吧，9点还有迎新会”
他们穿过林荫道，陈同非跟在她身后一步半的距离，安静地走着。他注意到，这个学校几乎所有的道路旁都种植着樱树，意外的十分契合洋馆的氛围，有种日漫里的审美趣味
哥特式的建筑，更像是教堂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十个学生，小声交谈着。阳光透过穹顶的彩色玻璃投在讲台上，早上遇到的少女正站在讲台上，那个人抱着资料夹站在她身后，衣冠楚楚笑容沉稳
“只有一年级的学生么？”
“..三年...步...最....”
童墨的声音并不大，在稍微吵一点的地方就听不清楚了，只模模糊糊听到几个很微妙的词，
“三年级的不用参加，他们最近要参加职业培训，现在大概都在世界各地”童墨推过来一个小本子
“全员——肃静！”
冷冽的声音如风暴席卷会场，带着话筒电流的余音，全场冻结了，无知的新生被三无少女震住了，如刀剑犀利的眼角暗示，谁多说一句就当场把他送去祭天。
“她是艾丽加-梅赛德斯-拉格朗日，法国贵族，血手军工创始人的长孙女，因为杰出的指挥与战术才能被破格提拔成副会长”童墨递过来一个小本子
世界军火制造商最大的联盟组织，涵盖欧美几乎全部的军火生产，从步枪到航母都颇有建树，工厂制造的AR系步枪在半个世界通用，甚至有传言他们已经在开始研究战术人形，有望在十年内投入实战，陈同非以前还查过这方面的资料，应该说是能左右世界左右的家族长女
“那他呢”陈同非在本子上记下
“原名塔克-莱特斯，莱特斯安保公司的长子，还有个姐姐艾琳，亲切的性格和高效的办事加上背景，让他们很有人望”
“不愧是他俩”陈同非在心里嘀咕
全球第一大的武装安保公司，总部在洛杉矶，分部遍布全球。传闻和许多国家都有军事上的合作，据说和血手军工有着密切的联系，许多新式武器的试验就是他们带去战场上采集数据
宁枫走到讲话台前，轻轻咳嗽了两声“诺尔斯学院，欢迎诸位的到来”
台下一片掌声
演讲大致讲述了诺尔斯学院历史，伦敦本校建立于1858年，东京的本家学校几乎也建立在同一时间，为培育一批优秀的军事人才，服务协会运转历届优秀生里，总统，高管，大企业家层出不穷，宁枫淡然的宣读这些名字，轻松的就像念小学课文。1900年两大学校联合建造了兰城分校，于2000年，血手财团翻新重修，开始招收中国内地学生之类。童墨一直在偷偷往本子上画宁枫的速写，大致上完调子后，迎新会波澜不惊的结束了，和预想的升学会没什么两样
“没有校长么？”两个人撑着伞
整场迎新会只有那两个人主持，讲台上显得有些空旷，自始至终，一个像校长或者老师的人物都没有出现
“管理学校的只有委员会，但学生会除了需要每年向委员会递交工作计划和申请运营资金，其他一切校内事物由学生会自行负责”
“就是理想的民主自治？”
“不过宁子很忙就是了”她转过身“接下来就没有事情了，去看看宁子么”
“诶？宁枫学长么？”
“嗯”
陈同非沉默了一会“说起来为什么要叫宁子呢”
“宁子就是宁子来着，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”
远远地，林荫道的尽头，传出了枪声，他看向童墨，她点了点头
他走进射击场
隔着数十米的距离，艾丽加撑着伞站在他身后，宁枫猫腰持着突击步枪，扫射人形靶子。打空了胸挂插着的六个弹匣，就拔出大腿上的手枪射击，胸口两枪，头部一枪，标准的CQB射击法。每一枪都精准的命中靶心，10环的计数器一直跳动着
打空手枪弹匣，他拉动枪栓，从抛壳窗退出一枚弹壳
“会长”艾丽加轻声道
宁枫转过头，脸上带着凶狠而悲伤的表情，被雨水淋的一片模糊
四
他张开眼
脑袋里还有点昏昏沉沉的，他望向四周，似乎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，身上还披着条毯子
屋子里漫着酒汽，桌子上放着半杯像是鸡尾酒的东西，周围散着一地的啤酒和红酒瓶，还有几瓶没开封的插在融化的冰筒里
窗外天已经亮了，桌子上的表跳动着“7.18”的字样
那个人倒在地上，蜷成了一团，和大虾一样
他终于回想起了昨晚
和宁枫一起回到宿舍，他点了一大桶酒，女仆推着银质手推车送了过来。
陈同非不能喝酒，他自己沉默地喝了一会，架起一口小电磁炉煮红酒制的饮料，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昨晚的战役
作战从一开始很顺利，直升机机降，从屋顶突入，和被围困的阿尔法1组会合，目前为止一切正常。就在撤出时，直升机被火力压制了，不得不提前飞走，剩下的人只能从地面开着悍马突围，就在突围的过程中，坐在后坐的步枪手被贯穿的弹片打中了大动脉，在路上就去世了
“她并没有多强的血统，完全是靠平时积累的经验与训练，那种伤对于我们来说最多是严重的伤，但并不足以致命，但他们就不一样了，一颗子弹就足够要命”
陈同非默默听着
后来驻军在电磁炮的支援下把那块轰平了，一点渣都不剩，但去世的人还是去世了
他撑着头，之后又长长地叹息几声，沉默了，一口一口地灌着酒
“抱歉啊，襰就让你遇到这种事，好好的欢迎会也泡汤了”他疲惫地笑着
陈同非摇了摇头
宿舍门被“笃笃笃”地敲响了“会长...会长....”
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，拧开宿舍门把手
“学姐？...早上好”
他有点发愣，想了半天，憋出来一句问候
艾丽加穿着校服，微微点头“早上好”，从他身边穿进宿舍，扫视一地的酒瓶“你们昨晚喝酒了？”
“啊...是的”
“宿舍里意义上是禁止酗酒的”艾丽加来回扫视着房间，本就锋利地眉眼拧成了剑，他不免心惊胆颤
“我只喝了...半杯”陈同非指着桌子上的玻璃杯
艾丽加似乎若有所思地看了两眼，但她依然面无表情，陈同非无法猜透她在想什么
她在一地的啤酒瓶之间找着落脚点，走到宁枫身边坐下来“会长...会长，醒一醒，太阳已经升起来了，今早还有早会”
宁枫微微应答了一声，依旧沉沉睡着
“会长...快醒醒，现在不收拾会迟到，还有招募计划要报告”艾丽加微微摇着他的肩膀，宁枫哼哼了两声，翻过身子
“会..."
他嘟囔着什么，表情是在笑，只是眼睛是通红的，那紧闭的眼角下，还残留着清晰的泪痕
她的表情还是冰封着的，陈同非第一次从她身上感受到情绪，微弱的，混杂着悲哀与愤怒
”早安，今天的早会帮你请假了“
她小声说完留下字条，就从房间里出去了，轻手轻脚地带上门
早晨灰白的光线笼罩了屋内，空气似乎凝滞在了屋里，陈同非给宁枫披上毯子，匆匆忙忙地洗漱，提起书包逃也般从房间里溜走了
他没法帮到宁枫，甚至无法明确地知道他的想法，能感受到的只有一味的痛苦，陈同非只能从他身边逃走
他厌恶着这样的情况，更厌恶着这样做的自身
“早安”
他转过身，童墨站在他身后，平和的微笑着
“宁子还好么？”
“嗯，艾丽加学姐今早来过了，帮学长请了价”
那微笑稍微治愈了他
“话说，你期待着新学期么？”童墨忽然切了话题
“嗯，感觉会很有趣吧，我想努力混的不要太水”
“嗯，加油吧”她笑了起来
陈同非忽然想起来，在餐厅所见闻到的景象，童墨似乎并非受欢迎，更像是受到排挤，那她是怎么想的，又完全读不懂她的表情
和期待着的大概是完全不同吧
“到了，记下路了么”
依然是浓郁的欧式建筑，教堂风格，八根粗重的白色大理石柱撑起门堂，陈同非跟着她穿过零零散散走动地同学
“嗯就是这间”
米白色教室，充满科技感，同样就只坐着十几个学生。她站在门口，小小地深呼吸，正了正笑容，走了进去
她坐在靠窗最后一排的位置，规矩地把书包放在桌子上，取出要上课的书
陈同非感觉到几股尖锐的视线正刺向他，前排的大小姐用余光打量着他。但他很快理解到，视线的对象并不是他，而是坐在他左面的童墨
她保持着微笑，抓着书页的指甲微微刺入了书页
象征上课铃声的钟声敲响了，一共敲响了八下，宣告了清晨的结束
五
米白色的墙壁，贴着隔音海绵，窗户外是漂亮的欧式铁艺，挂着自动百叶帘
钟声敲响了十二下，愉快的午休时间到了
但是这些都并不重要
陈同非彻底懵了
他从昨天领到书到今天上课前还没有来得及翻开它们，陈同非手忙脚乱地找到第一节课的课本
“诶？”
他看到课本标题的瞬间迷茫了
“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兼化学老师，大家都互相认识一下，以后见面也很多”
只有一米六几的男人，却给人五大三粗的感觉，像是熊一样的身材，穿着与学院好不搭调的运动装和汗衫来到讲台上，头上还冒着热气，丝毫没有科研人员的样子，也和这所学校毫不搭调，说是体育老师才也奇怪
“那么，现在开始上课”
投影仪放出了照片，黑字显示了课题
“章一，基础炼金化学”
“诶？”
他望向童墨，童墨歪了歪头，又点了点头
是金属炼造吧，炼金术什么的终归是妄想，他已经从中二毕业了，那是只有——
“元素分为五大类，地风水火和精神元素，古人利用炼金阵可以引导元素，如将不同的地元素引入钢中可以获得不同的效果，现在大多失传，但仍留下来许多被应用在科技制造....”
老师像模像样地讲着，底下的学生全神贯注地记着笔记，这个场面如果换在青树学院大概会更符合设定一点
设定丰富而详细，充满严谨的逻辑性，几乎就像在讲述真实存在的事情
陈同非有点混乱，理了一节课的思路，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
“为什么老师会讲这些”课间时，他小声询问童墨
“诶？这些都是你以后需要用到的知识如果不走从军，那走科研道路，这些知识是必不可少的”
“研究炼金学？不是写小说？”
“嗯，可以学习高级金属锻造，你们外来学生可能不太明白，高级炼金金属非常受欢迎”
“那...这些都是真的？”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
“嗯，真的，完美的超合金金属可以卖出上亿的价格”
陈同非懵了，他接受的非常快，他不再考虑退学，而是怀疑是不是穿越了异世界
第二节历史课，陈同非做足了心里准备，他紧张地望着老师的口型，像是等开彩票前的观众
“今天我给大家讲神代史，主线框架与北欧神话基本吻合，只是人和神在创元纪发动了战争，我们称之创元日，通往人间的彩虹桥就此被封印，两种人就此分开了....”
老师在电子白板上画起时间线上的事件分支流畅自如
“这么说起来，神也是存在的么？”陈同非推过去一个本子
“嗯，存在的，我们都是神之子”
他露出无所适从的笑容
“要一起去吃午饭么”
前桌转过身，他这才发现，是年级里稀有的男生“吾乃大内总管杨是也，和你一样是平民阶级，我亲爱的达瓦里希”
“哦...好”
陈同非扭头，才发现童墨已经不见了
“那群小布尔乔亚都是自带了便当盒，像我们这样的无产阶级就该去更加苏维埃一点的地方吃饭”杨总管站了起来，陈同非跟着走了出去“不过倒是不用很急，基本没有什么人会去那里，那群小布尔乔亚宿舍里基本都配置了全能女仆”
“会做手制便当么？”
“嗯，味道不比馆子差，真是太不共产了”
他们穿过门廊，来到隔壁的一栋楼，正一楼是自助餐厅，如他所言果真没什么人
“说起来，你为什么进了这所学校？”
“特招，我也不太明白，他们为什么会来招募像我这样的平民进入学校”杨总管拍了拍他的肩膀，竖起大拇指“不过看见你我就放心了，我亲爱的陈同非同志，干的漂亮”
陈同非不得已竖起大拇指回应
“说起来，今早太硬核了，在入校时候签署了保密协议，我还在想那个是用来做什么的，早上的化学课你听懂了么？”
“没有，总管同志”
“干的漂亮，那我就放心了”杨总管拍了拍他的肩膀，陈同非竖起大拇指，露出闪闪发光的笑容
钟声敲响了十三下，午休结束了
下午是极为硬核的射击训练，魔鬼教官据说是莱斯特安保的哪个高级士官，飚着一口带着新泽西州味的英语，好在陈同非也听不太懂，教官发飙怼人时，他只能一动不动站着，一口一个“yes sir”
课程开设在靶场，武器是旧式的m16a4，改装了海军托，加装了一个ACOG瞄准镜。他们换了作训服，戴着风镜和隔音耳麦，趴在离靶子大概一百米左右的沙袋后
“均匀呼吸”“三点一线”教官走在人群后，喊着带口音的中文，不时蹲下来纠正学生错误的持枪
“这么拿是想挨抛壳窗里热乎乎的子弹么”
“隔壁苏珊奶奶丢跟拐杖，都比你砸的准”教官站在杨总管的身后
陈同非不由在心里吐槽
他深呼吸，右眼瞄准镜里的物体逐渐失去聚焦，十字镜逐渐变得清晰，屏息，缓缓扣下扳机
虽然有心里准备，但那强烈的后坐力还是吓了他一跳，再透过准镜望向靶子，子弹打在了离靶心稍高的八环
“诶”他挠了挠头
“第一发打的不错，再放松点”教官在他身后怒喝，人声经过降噪耳机电子放大，吓得他一激灵，走火了一发
“枪要记得关保险！不要金手指！明白了么！新兵蛋子！”
“sir，你们外来学生可能不太明白，yes sir!”
教官迈着四方步走了，他忽然想起中午没见到的童墨，扭过头，童墨正趴在离人群最远的射位，一枪一枪地开着，教官站在它身后吼着什么，后坐力微微动摇着她
陈同非忽然想起了那天见到宁枫时，也是一样的场面
注意力被千奇百怪的课程吸引，反而差点忘记她的存在
他静下心，重新瞄向靶子，中心的十字锁定了人头，他放缓呼吸，缓缓扣动扳机
童墨在上课中，有时也会沉默地望向窗外，看起来无悲无喜，那感觉很熟悉，就像是几周前的自己
靶心逐渐虚化，眼睛聚焦在了准镜上，呼吸平稳，是最好的状态
她望向窗外时，在想什么呢？阳光照耀在她的面容上，一片雪白，看起来安静而悲伤
她的笑容并不真实，那才是她真实的面目么
“十环，打得漂亮，陈同非同志，我要授予你英雄荣誉称号和进行勋章”
“你是斯大杨么”他吐槽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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